理想为什么要自研汽车操作系统？

■李想

作为一家初创企业，2020年下半年以来，理想汽车曾在芯片供应链的产能分配中处于劣势，能够拿到的芯片供应量也极为有限。于是，我们决定自主研发汽车操作系统。

今年3月18日，通过对已经积累的大量数据开展训练，我们发布了自动驾驶架构MindVLA机器人大模型，以进一步提升自研的汽车操作系统——理想星环OS在自动驾驶领域的能力。

我认为，一个能够以高效率、强性能管理全车资源的汽车操作系统，是汽车行业下半场智能化的中枢，也是通往高阶智能体的基座。4月底，理想的汽车操作系统将进行全面开源。

做自己的大模型

目前，在全球智能驾驶市场，中国占据了很大的份额。中国的车企大多从L2级的自动驾驶开始做起。搭载L2级智能驾驶辅助系统的车辆具备部分自动驾驶功能，让驾驶者可以短暂休息，但仍需集中精力注意道路的交通情况，时刻准备人工驾驶。未来，人工智能（AI）在汽车领域的应用将是车企持续投入的一个核心方面。

这样的持续投入也是不断发生变化的过程，相当于我们要把一个又一个的模块做成规则，包括感知、决策、规划、执行等。打个比方，如果我们要教昆虫这样的低等动物开车，就必须给它们设定一些简单的规则。

2023年，特斯拉在美国推出端到端智能驾驶系统后，国内的车企纷纷跟进。端到端系统就好像教一只高等动物猴子开车，虽然猴子的反应速度很快，也可以学会很多东西，但一旦进入特别复杂的场景或者面临非常烦琐的逻辑决策，比如前方在修路需要改变车道和道路引导的时候，端到端的效果就比较差。自动驾驶涉及生命安全，一点儿错都不能犯，因此端到端系统表现还不够完美。

我们在研发智能驾驶时，从最开始的规则算法到后面端到端系统的开放，都处于一个模仿学习的过程。在这个过程中，虽然自身能力在提升，但我们也发现了存在的问题，比如对整个物理世界的理解还不够。

围绕如何让AI大模型更好地理解物理世界，我们开展了相关研究工作。2024年，我们与北京市政府合作成立了北京市自然科学基金-智能网联汽车创新联合基金，与高校科研团队深入合作，重点突破新能源智能汽车与AI关键技术，并发表了一系列论文。

今年3月，我们发布了自主研发的大模型——MindVLA，这里的VLA指视觉、语言和行动。MindVLA将把汽车从单纯的运输工具转变为贴心的专职司机。我们希望MindVLA能为汽车赋予类似人类的认知和适应能力，将其转变为能够思考的智能体。

人类还是领导者

现阶段，多数车企在汽车上装配的硬件以及配置的一些关键能力基本上为L3级别的自动驾驶做好了准备，即可以在限制条件下执行部分功能决策的自动驾驶模式。

尽管如此，我认为围绕L3级别的自动驾驶还需要出台一些比较谨慎的法规和政策，以对其进行约束，才可以上路，同时也要确保出厂的汽车能满足L3级别自动驾驶的需要和要求。

从2024年开始，我国新能源汽车国内销量占比已超50%，可以说我们的新能源车已经完成了上半场的电动化任务，正在开展下半场的智能化任务，而智能化任务的核心就是AI和自动驾驶。

真正实现自动驾驶的汽车就是一个开放空间的机器人，虽然这个机器人长得不像人，但它可以像人一样对物理世界有真正的三维感知能力。一是它必须有对物理世界的感知能力，二是它必须有决策能力，三是它必须有执行能力，四是它必须有反馈和对齐的能力，即它要向人类的价值观和人类的行为习惯对齐。因此，我觉得自动驾驶车是一个机器人，是AI时代的一个终端。

这个终端的硬件需要三个层面支持，第一是设计好一个汽车的本体，第二是承载算力的芯片，第三是生产汽车的工厂会发生根本性变化，其可能就是个超级机器人。

除了硬件，自动驾驶还必须有好的基座模型。基座就好像人的大脑，自动驾驶也需要一套特别好的操作系统，来控制车身本体的神经网络。另外，自动驾驶还需要一套完整的软件。

如何运营这样的终端对车企来说将面临两个挑战，一是如何运营通用人工智能（AGI），比如我们做的世界模型，不是写一套IT软件就能够去运营机器人。世界模型早期是用于给AI考试的，中期是能够生成数据给AI做训练的，成熟期的世界模型本身就是一个AGI，由这个AGI来运营所有终端的AGI。

另外一个挑战是人类的工作也会因此发生变化。并不是说有了AI，人就会失业，而是需要协调多个AGI或者多个AI Agent（智能体）的工作，打通不同链路，利用不同终端管理自身的组织。

换言之，AI会让人类的能力变得越来越强，让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变得更好，让我们能够更有效地管理先进的生产力。无论AI多么强大，人类还是领导者。未来，除了汽车这类机器人，我们还将拥有各种各样的专用机器人。

拥抱人工智能

近年来，我国无论是企业还是高校、科研院所都建立起一个完整的链条——先搞基础研究，等研究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再做技术或者成果的转化，然后让技术或者成果参与商业应用，发挥其价值。

理想汽车早期使用的是闭源AUTOSAR操作系统，该系统在行业内占据着绝对主导地位。如果需要更换短缺的微控制单元芯片，操作系统和全新芯片的适配、验证周期一般需要6个月以上，这样的周期会给我们带来上百亿元的损失。

面对这样巨大的不可控风险，我们不得不考虑自己研发操作系统。2021年，我们启动了汽车操作系统自主研发项目，从零开始，完成了方案选型、架构设计和落地，迭代了上百份技术方案设计文档。

在此过程中，我们投入了200人的研发团队，累计投入超过10亿元的研发费用，并在2024年首次实现这套自主研发的操作系统上车。通过以上自研操作系统的创新，我们每年整体降低了几十亿元成本，软件的迭代更新也变得更高效。

我在创办理想这家企业的时候就意识到，理想汽车会是较大规模的企业。因此，在创业初期我就认为，理想公司会有两个产品：一个产品是卖给消费者的汽车，另一个产品则是可以让员工安心工作的好组织。这个好组织必须具备两个特点：一是高效的沟通，二是出众的成果。

在AI时代，我们年轻的员工可以调用、训练AI模型，在理解AI的同时知道AI是如何工作的，让AI服务于人类的生产实践。对于年轻的创业者来说也需要大胆使用AI，甚至创造可以为自己服务的AI，通过训练AI，让其变得越来越强大，成为可以协助人类工作的智能体。

总而言之，年轻人只学习不工作是不行的，只工作不学习也是不行的。一方面我们要管理好自己，让自己的工作效率更高；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更好地学习和使用AI，提升自身能力。如今的年轻人大多是“AI原住民”，需要大胆拥抱人工智能，创造更多的价值。

（作者系理想汽车创始人，本报记者沈春蕾采访整理）